闭上积满泪水的眼睛，无休无止的矛盾又开始折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。
长久以来，她都在矛盾之间寻找着平衡。
有一天，平衡被打破。
锁定清源村幕后真凶之后，潜意识认可了师兄的赎罪，矛盾的天平迅速朝甜蜜的爱情倾斜。
由于老人千叮万嘱，她的身体也必然选择了师兄。
所以，她终于可以像褪尽衣衫一样褪尽两人的隔阂，与他酝酿出如众人所愿的爱之果实。
不！不是这样的！
在那个不久前的灰色雨夜，她痛苦地抱着脑袋，用牙紧紧咬住枕头。
长时间淋雨似乎造成她的病情又加重几分，体内的魔障试图疯狂啃食作乱的记忆却收效甚微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们都要折磨我？”
应该是时日无多才会产生的回光返照吧。
很小的时候，她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，每过一段时间，身披黑衣的神秘人都会强行对她灌一些奇怪的药汤。
等她上吐下泻之际，还会看到旁边有人一边观察着自己的状态，一边拿笔记录着什么。
以现在的话来说，她充当的是试药的“小白鼠”。
因为某种关系，哪怕吞下一口致命的毒药，身体也会在随后慢慢恢复。
但是疼痛这个东西，是不可避免的。
日复一日，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工具还有另外一番用处。
……
“是她跟你说了些什么，还是……”
大长老略微把扼住少女咽喉的力道松了一些。
“我想通了，实在受不了了。”
师兄不在的这两天，她尝试过一个人了断，但既然是死，也得疯一次才好。
如果没有杨安歌擅作主张的越界行为，她也会主动找到大长老好好讨教一番。
“忍一忍，你的师兄很快会回来的。”
“他最好别回来，死了最好！”
“嗯？”
大长老诧异地看着天音，“你告诉我，你还没有把我们的事透露给他吧？”
“该死的！”天音使劲挣脱，老头却纹丝不动，她情绪不稳地说道，“师兄对我很好，我不愿意他死……可是，一想到他迟早会变得跟你们一样……为什么让我喜欢这个不中用的软蛋？你非要我喜欢他！我、我偏不要！”
“闭嘴吧！小贱人！”
“我明明不忍心看到他窝囊受骗，却又想看到他被你们活活折腾死……你让我变成这副鬼模样，又一点不理解我的感受。你知不知道？我爱死他了！也恨死他了！”
大长老重重地把胡言乱语的天音摔向墙角。
身受剧烈撞击的天音顿时感到天旋地转，暂时只能垂着脑袋坐在地上。
无论拥有的还是失去的，都不再重要。只有一死才能将大脑的杂音彻底抹除。
“很多年以前，天梁院的孩子们总会在修炼途中暴毙身亡……你该听你师兄讲过这段往事？那是因为他们都吃了一味药草，一种能够控制心神的急性毒药。遗憾的是，许多孩子都承受不住。多亏了京都派来一位大医官，他拿走几粒药草的种子，培育出了窗外那些猩红色的炼花……”
大长老毫不避讳地讲述天梁院的秘史，“现在，你见过的，几乎所有天梁院的弟子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握住了命脉，他们必须要为天梁院卖命。”
“师兄呢？”
天音忧郁地问道。
“他是个例外。反倒是你，为了接触到他，我给你安排了遗孤的身份并且让你暂且拥有一些自私的想法……他太过于老实忠厚，我甚至还一度以为他不近女色，只有一位孤苦又自然的少女才让他想撇却撇不开。”
“可惜，他还不喜欢我。”
“是啊。但他却习惯你了。”
天音听完这句话，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大长老苦叹一声，把圆桌上的陶瓷碗端到天音面前，说道：“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，不能说很好，只能说怪我下了一步险棋，不过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。”
天音抬起头，警惕地看着那一碗混浊的液体，问道：“这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
“你不是想寻死吗？喝了它，你就如愿了。我正好也需要另外一个人。”
大长老如同神灵一般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她。
看来，吝啬的魔鬼并不同意她毫无价值地死去。
“我只是想死而已。我死了，你还想利用我？”
天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。
“你会死的，孩子。但很快，就会重获新生。”
大长老慈悲地抚摸着天音的下巴。
“啊——”
突然，天音痛苦地大叫一声。
趁老人分神，天音打算故技重施，即便能让老人尝点皮肉之苦，死也无憾了。
可老人的心计远远比少年缜密得多。
当她拔出绑在小腿的匕首，老人就拧折了她的手腕。
“来吧！快喝！”
大长老按住天音的脖子，强行把苦臭的汤药灌进她的嘴里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，尽管因为晃动，汤药撒了大半，但当温热的液体从喉头流下……
两眼再也看不到光亮，她头痛欲裂，冷汗如雨，一边呻吟着，一边急促地颤抖。
陶碗“哐当”被摔碎。
大长老没有任何同情地看着在精神与肉体同时处于苦难之中的少女。
起初她歪歪扭扭地在地上打滚，有一阵没一阵地大喘气，对于生的渴望却立刻被镇压。
直到她停止了最后的抽搐，老人才确定那个真正叫作天音的少女已经死了。
……
……
经过长时间的祷告与诵读，老人得以在这具身体里安驻一个全新的灵魂。
在同样的房间，少女正对着一面铜镜，缓缓梳着头发。
美好年岁的耀眼光辉在她的脸颊流淌，好像是被和煦的春风唤醒一般，她正愉快地扬着嘴角。
模样与之前相差无几，唯有那双美妙的瞳孔变成了略微无神的石灰色。
或许，迟钝的年轻人不会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吧？
大长老理所当然地推门而入。
“师父！”
少女站起身，冲老人甜甜笑道。
“嗯！今天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！”
大长老满意地说道。
少女脸上泛起红晕，她认为自己笼罩在幸福之中。
“明天，你的师兄就回来了。”
大长老带了一个天大的喜讯。
“真的吗？！”少女激动地握住老人的手，笑道，“那我要赶紧回去准备准备。”
大长老点头笑道：“去吧。”
少女明媚一笑，正往外走，又突然回头，说道：“师父对我们最好了！”
她变了很多，是不是意外地很好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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